糖年糕

罗生门 [1] [KK相关]

赞美为何要学习的价值观,行文中的美感很受启发。

奥燃:

·KT向注意。


·二战后昭和年代设定。


 大学教授光一老师与时代作家剛先生。


·他们不属于我,一切与真人无关。


 


 


風中的昴宿星


塵沙中的銀河


諸君身在何處


送別尤為晚矣


 


全日本的第一台电视机的屏幕上播放出日本人自己的相扑大赛影像的那一刻,围着这台显示屏仅有数寸、却能令人看见不同时间与空间中所发生情境的笨重小铁盒延展开去,将本就不宽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掌声与欢呼。人们纷纷拥抱,握手,相视而笑,一张张脸孔上由衷地洋溢着欢欣雀跃。在那几分钟的时间里,在同一个民族内,肩膀挨着肩膀,拳头碰着拳头,脉搏以同样的频率鼓动,众多心与心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这个被称作“战后”的时代。一个集体意识空前膨胀的时代。每当新年凌晨时分第一百零八声的钟声敲响,都有更多的人从破败的废墟中站立起来。沉重而缓慢地一步步走出残垣断壁的人,脱下黑色的丧服,重新仰面望向崭新的太阳。


 


生命必须延续下去。


 


堂本光一深知这个道理。他一直坚持在国内天体物理学研究的第一线。虽然他不是人文学家,找不出社会的弊病,也治不好刚刚经历过一场暴烈战争的人们的心灵创伤,但是他能成为这个民族的瞭望台。他的眼睛能替人们看到光年以外的混沌与奥秘,他的双手可能造就远远高过眼下人们最关心的温饱问题的人类梦想。


 


那是一个真正高远的,也许是属于这整颗蔚蓝色星球的未来。


 


事实上,并没有几个人真正理解他的研究领域。当然不仅仅是指不理解它的理论知识,更是指不理解这个领域存在的意义。从外部而言,刚刚战败的日本在世界上是抬不起头的,在这种尖端科学领域更是不具备几分发言权。就内部而论,以千万计的民众受够了漫长的战乱折磨,已经疲惫不堪,除了拼尽全力重建硬件设施和发展经济以外,一切看似足不履地的研究工作都像是不务正业。


 


国家眼下也没有几分余裕拨出经费供他们做大规模的实践,堂本光一也就只能暂时只是安安分分地待在校园里做做理论,发发论文,讲讲课。大概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吧,虽然整天板着一张脸,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就散发出一股五六十岁的严肃气质,但是他仍然拥有一批愿意跨级跨专业跑到他课堂上旁听的女学生。


 


每当课间,这群青春活泼的女孩子们三五成群地跑上讲台来,睁着一双双充满好奇和仰慕的眼睛,怯生生地向他问些,包括从他课上内容到他的私生活,甚至哪一类都不是,单纯只是“老师你相信星座吗”等等千奇百怪的问题的时候,他内心都竟有一股敬意油然而生——那是一种对于未知的敬而远之。女孩子真是令人无法理解,就算他堂本光一活了将近四十年还是如此觉得。


 


不过,偶尔其中也会出现有趣的问题。光一挺欣赏的一个女学生,是他教的班里本专业的。虽然戴了副瓶底一样厚的眼镜,还是看得出原本有双算得上大的圆圆的眼睛。


 


“老师觉得,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学天文?”


在向光一简要地坦承了家中对于她就业方向的质疑之后,她这么问道。


 


 


——“光一觉得,我们为什么要读诗?”


 


恍然之间,有极为熟悉的软糯嗓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一双黑曜石般的极纯粹眼眸与他每夜仍聚聚,到梦里追。在某一个瞬间,他竟隔过玻璃将眼前女孩子的双目与脑海中的那对眼眸重合起来,光是对上那双眼睛便让他心底划过一道尖利的疼痛。


 


他也在那一刻变回十余年前那个年少青涩的堂本光一,垂下视线认真思索了好一阵,硬是没说出个所以然。发问的漂亮青年从鼻腔里哼笑起来,听起来温柔得能够融化人心。


 


“是因为爱美。”


 


二十岁出头的光一对这个解答皱了皱眉头,


“什么意思?”


 


“生存与生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如果只是为了吃饱肚子、睡个好觉而活着,那是生存;但如果是为了吃精心料理过的食物,睡在凝结了人类的思考与设计的床具上,做五彩斑斓、温暖美丽的梦,而不是一觉醒来发了大财的梦——那叫生活。不只想到今天的一日三餐,而且想到未来六十年的生活,我们都希望自己活得有意义。”


 


那脸庞圆润的青年人一边说出这番话,一边挺直了背脊,舒展开修长的脖颈,像一只遥望远方的天鹅,歌声愈发优美流畅,


 


“梭罗说:我步入丛林,因为我希望生活有意义。我希望活得深刻,吸取生命中所有精华,把非生命的一切都击溃。以免当我生命终结,发现自己从没活过。是美让‘意义’成立,如果没有美,我就无法确证自己的存在,也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光一,光一。


 


堂本光一从对他深刻的凝视中回过神来,因为听见他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这种环境下说这种话,太奢侈,太目中无人了?”那纯净双眸的主人问他。


 


不。你应当。他下意识就要作答,但还没等他出声,对方就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我希望能够把这种理念传递出去。传递到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心中。我知道总有一天人们醒来,会发现这是正确的。”


 


 


三十八岁的堂本光一把自己视野的焦点从炫目的光芒中拉脱出来,对面前等着他作答的女学生露出了一点微弱的笑意。


 


“是为了总有一天人们会发现的真理。”


 


他回答。


 


 


 


“光一最爱的天体物理现在不也处在很相似的境况中吗?”


 


那天女孩子离开后,他脑海中的声音却仍然停不下来。那双他生平所见最纯净眼睛的残影总是在他眼前摇晃。二十一岁,还在读大学,并且与他同校同级的堂本剛那天在他们两人的合租屋里安抚似地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柔声安慰他,


 


“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剛眨眨眼睛。


 


“光一的梦想之中,不是也有巨大的美吗?”


 


 


 


堂本光一摇摇头,放下了自从人群开始欢呼后便不自觉间微微提起的嘴角,转身想从这个尚在沸腾的街角离开。然而当他的目光从那个遥远得基本看不清画面的电视机上移下来,在那一瞬间滑过的若干张面孔之中,大脑突然因为辨认出了其中一张而警铃大作。


 


糟糕。


 


他霎时间感觉全身开始冒虚汗,两腿也有些发软,心脏跳动之剧烈像是要冲破他的胸膛。


 


太糟了。


 


他想象过千百种与堂本剛久别重逢的情形,却从未想到过会是这一种。


 


我一时半会过不去。


 


他慌乱地想。


 


 


 


 


 -待续-


[*]We are all in the gutter, 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


By Oscar Wil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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